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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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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結果的空難事故,並非只有羅格318這一例。

2014年,馬航370在印度洋上神秘失蹤,直到四年後,依舊沒有撈到完整的飛機殘骸,官方宣布不再打撈,中止調查。但即便壓根沒有撈到任何有用的飛機殘骸,調查組也進行了長達四年的調查,並發表了兩份調查書。

一份是2015年發布的中期調查報告,長達584頁。

一份是2018年發布的最終調查報告,長達822頁。

羅格318宣布中止調查後,伏城也不是沒想過,為什麽調查組整整三年半,沒有對此發表過任何調查報告。而如今,他終於知道了。

“是你一直壓著,沒有發表調查報告?”

卓桓的鼻腔裏發出慢熱的氣音:“嗯。”

伏城默了許久。

“為什麽?”

卓桓挑起一眉:“為什麽?”

伏城的聲音靜靜的:“是,為什麽。”

“你知道他們想發布的結果是什麽嗎?”

伏城擡眼看著他。

“羅格318,和馬航不一樣,或者說,和它更像的是法航447事故:當下最先進的飛機,從未出現過任何空難錯誤;沒有任何征兆,突然在海洋上消失;飛機很新,從沒有特別的檢修記錄。”頓了頓,卓桓垂目看著伏城,“法航的黑匣子撈上來前,所有人猜測了各種各樣的可能原因。但最後的結果是什麽?”

伏城:“兩位飛行員配合失誤,駕駛出錯。這是主要原因。”

法航447空難,即業內著名的“博南拉桿”,和之前所說的“理查俯沖”齊名,在業餘愛好者的口中也被口口相傳,作為笑料諷刺。

導火索是皮氏管出現了小的機械故障。按理說這只是一個再微小不過的小故障,其他飛機也曾經發生過,但由於當時經驗豐富的機長輪崗休息去了,負責駕駛飛機的是兩個年輕的副機長。兩人頓時慌了,以為飛機突然失速,並作出錯誤操作,使得飛機真的開始快速下降。

在這樣的情況下,副機長博南開始瘋狂拉桿。

拉桿,就是把飛機頭向上拉起,呈仰沖姿態。

但此時此刻,對於一架失速的飛機,它需要的不是仰沖向上,而是俯沖向下。只有讓飛機頭向下俯沖,按照空氣動力學原理,這架飛機才能獲得推力再次飛起來。

慌了手腳的兩人,一個大喊著“推桿”,一個用力地拉桿。

經驗豐富的機長迅速地跑到駕駛艙,想要拯救這架飛機。可連他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。一架沒有故障的飛機,為什麽怎麽推桿都無法起飛。直到最後時刻,副機長博南大喊:“我一直在拉桿,為什麽沒法飛起!”

到這時,機長和另一位飛行員才明白,自己這位同事在慌忙之中,做了什麽再愚蠢不過的事!

這就像駕駛一輛汽車,你要右轉,卻瘋狂往左打方向盤。

這是連飛行學校的學生都不會犯的錯誤,但一個真正的航空公司飛行員卻做錯了。

所以打撈出這架飛機的黑匣子後,這個事故真相令所有人都不敢置信。之前所有的猜測,全部被推翻,好像笑話一樣,付諸東流。原因簡單得竟然有點可笑。

“猜測終究只是猜測,真相是什麽,誰也不知道。”寒風中,卓桓微微側首,額間落下略長的發絲。那雙總是波瀾不驚的黑眸淡淡地掃著伏城,聲音幽靜:“羅格318,知道NTSB想發表什麽樣的調查報告嗎?”

伏城:“什麽?”

卓桓:“第一可能,機長自殺;第二可能,飛機燃油耗盡墜海……”

“如果是你,你覺得媒體和大眾更喜歡看到哪種?”

伏城怔住,無言以對。

插在青年口袋裏的手抽了出來,卓桓將燃盡的煙頭撚在水泥墻壁上,隨手扔進一旁的垃圾箱裏。他轉身便走,身後,風中,忽然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:“這就是你不讓發表調查報告的原因嗎,卓老師?”

卓桓停住腳步,轉過頭,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伏城——

我踏馬都說到這個地步了,這你還用問?

突然開始懷疑起自家下屬的智商,卓桓嗤笑一聲,正要說句鄙視嘲諷的話,冬夜的冷風一吹,他打了個哆嗦。為了保持風度,於是趕緊閉上戰栗的牙齒,再次擡步離開。

然而就在他要邁步時。

“卓桓。”伏城大聲道。

男人緩緩轉身。

穿著白色的羽絨服,一墻之隔,是川流不息的波士頓海邊街道。伏城雙手插在口袋裏,目光定定地看著卓桓,用認真、鄭重、平靜的聲音,說:“那自費打撈羅格318的黑匣子……”

“又是什麽原因?”

空氣一瞬間的窒靜。

海面上吹來的風忽然停滯不進,不遠處浪拍沙灘的聲音也如隔著水幕,靜而隱秘。

良久。

卓桓:“操,Lina連這種事都說了?”

***

調查總部,UAAG辦公室。

Lina正專心撰寫新聞發布會的稿子,桌子被人用力地敲了敲。她擡起頭,笑道:“Reid?嗯,你看上去臉色不大好。怎麽,還在生氣嗎?”

卓桓冷哼一聲:“你給他們說了,我撈黑匣子的事?”

Lina一楞:“沒有。”她想了想,又看到伏城跟在卓桓的身後,從天臺的樓梯下來。她頓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,微微一笑:“我是一個尊重朋友隱私的人。真讓我傷心,Reid,你竟然不相信我的人品。很顯然,這件事不是我說的。不過這件事並不是什麽秘密,Reid,你大張旗鼓地花這麽多錢撈黑匣子,你覺得業內有多少人不知道嗎?”

卓桓:“……”

Lina誠懇地說:“又不是什麽壞事,雖然因此你已經窮困潦倒。但這也同時說明一個問題,Reid,我們的同事都很關心你。難道你不開心嗎?”

卓桓:“……”

等卓桓冷笑著離開後,伏城來到Lina的桌前:“為什麽卓老師對這件事這麽生氣?”

伏城頗為不解,當他指出這件事後,卓桓明顯非常生氣,比和洛文斯吵架還生氣。

Lina攤攤手:“我也不懂,大概是男人奇怪的自尊心?又或者說,做好事不想被人知道,被揭穿後就惱羞成怒?伏,我想同是男人,你不該問我這個問題。我怎麽懂你們男人,畢竟你們男人總是如此不可理喻。”

伏城:“……Lina,雖然我沒有性別歧視,但我總覺得你好像說錯了什麽。”

Lina笑道:“那你覺得Reid是一個可以理喻的人嗎?”

伏城想了想:“我覺得你說得對。”

卓桓回來後,先一個人在茶水間裏喝咖啡,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等過了十分鐘,UAAG的眾人終於見他動了。

“走了走了,報告長官,目標行動了。”蘇飛觀察已久,興奮不已。

老約瑟夫正在撰寫調查報告,只有Lina和伏城有心情去搭理蘇飛。

Lina裝作很有興趣的樣子:“你覺得Reid會去幹什麽?”

伏城思索片刻:“找洛文斯?”

蘇飛:“不是吧,RIP不是剛和洛文斯吵了一架麽……額……”話還沒說完,就見卓桓也不敲門,趾高氣揚地走進洛文斯的辦公室。

洛文斯的辦公室。

一看到卓大爺,洛文斯頭皮一麻,站了起來。“Patrick,我錯了,你想怎麽寫就怎麽寫可以不?反正不是我寫調查報告,是約瑟夫。你也別生氣,你知道的,我並不是那個意思。我也知道這起事故的原因無法定性,我並沒有真的一味覺得是飛行員的錯。”

卓桓瞥了他一眼:“十有八九確實是飛行員失誤。”

洛文斯:“……”

“Shit!你到底想怎麽樣?說不能全部推給飛行員的是你,說是飛行員失誤的也是你!”

卓桓:“NTSB難道不應該拿出一個態度麽?”

洛文斯:“什麽?”

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敲著,卓桓面不改色:“繼續找黑匣子。”

洛文斯:“……”他忍無可忍:“你到底想說什麽啊!我們不是已經認定了麽,黑匣子隨著洋流飄走了,它飄走了!你真覺得大海撈針,能給撈出來嗎?這比撈羅格318還難!羅格318至少是一架飛機,但這是一個黑匣子啊,電腦機箱那麽大的黑匣子,你是真的要我大海撈針嗎?”

卓桓擡起眼,目光平靜。

不知怎的,看著他的眼神,洛文斯暴躁的心情終於平穩下來。他坐回椅子上:“抱歉,我有些激動。我的朋友,你有什麽好的建議,不妨說一說。但我得事先告訴你,美航4012的調查報告是一定要發布的,全世界都在等這個答案。它不是羅格318,它的飛機殘骸被撈到了,而且這也不是麥飛的飛機。”默了默,他還是說出了那句話:“你也不再是麥飛的總設計師,NTSB不會再給你這麽大面子,你說不發布報告,就不發布。”

仿若沒有聽到洛文斯的最後一句話似的,卓桓淡淡道:“我沒說不可以發布調查報告。”

“那你是有什麽建議?”

“NTSB,不應該就這麽放棄尋找黑匣子。你們至少應該拿出一個態度。這就是我的要求,且不容更改。”

次日,入夜。

美國的電視機觀眾極多。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,電視機就走進千家萬戶,幾乎每個美國人都是在電視機前長大的。所以哪怕到了現在,網絡如此發達的時候,美國的電視節目收視率依舊十分喜人。

到了CNN和福克斯新聞節目時間,許多人都在一邊享受晚餐,一邊觀看新聞。

忽然,外表冷峻、不茍言笑的男主持人拿到了一份新稿子,他隨意地看了一眼,擡頭開始播報:“插播一條新聞。據NTBS消息,美航4012的新聞報告會將於下月在波士頓召開,事故原因已經調查完畢,進入最後匯總階段。同時,由NTSB和美航一起發布懸賞,如有美航4012黑匣子消息的知情人士,可聯系NTSB,賞金最高達50萬美金。以下是黑匣子的大致介紹……”

同一時刻,加拿大新聞節目也發表了同樣的新聞報道。

波士頓,調查總部。

Lina看著CNN裏的新聞播報,驚訝道:“懸賞,Reid,你怎麽會突然有這個想法。”她轉首看向一旁的卓桓。

兩天了,卓大爺至今都心情不佳,不想理人。

伏城思考半晌:“美航4102墜毀的位置,其實蠻特殊的。它在波士頓海灣附近的大西洋海域墜毀,而這片區域,其實距離紐芬蘭漁場很近。”

一聽這話,蘇飛立刻來了興趣:“鱈魚?”

Lina:“還有波士頓龍蝦。”

作為全球四大漁場之一的紐芬蘭漁場,盛產鱈魚和龍蝦。

伏城:“不錯。如果像法航那樣墜毀在大西洋中央,那真的是無從找尋。像羅格318那樣,墜毀在人跡罕至的海域,也很難查找行蹤。但美航4012,它墜毀的海域附近,有全球最繁華的漁場之一。雖然自上世紀九十年代起,紐芬蘭漁場已經漸漸沒落,但在此捕魚的漁船仍舊不少。黑匣子隨著洋流飄散,紐芬蘭漁場也正是洋流匯聚的地方,說不定就能找到呢?”

蘇飛:“說不定找不到,這還是大海撈針。”

伏城:“不去試試,怎麽知道不能成功呢。至少NTSB和美航這麽去做了,他們並沒有直接放棄,定下結論。卓老師真的很厲害。”

眾人齊齊轉首看向某個男人。

蘇飛:“RIP,誇你呢,你沒什麽反應麽。”

卓桓低頭看著筆記本屏幕,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,頭也不擡:“你對廢話需要有什麽反應麽。”

眾人一楞:廢話?

下一刻,他們反應過來。

伏城:卓老師很厲害。

卓桓:廢話。

眾人:“……”

你卓大爺還是你卓大爺。

所有的調查工作,到此就徹底結束了。

雖然NTSB和美航聯手發布了懸賞,但是誰都知道,這是一個沒抱希望的懸賞。哪怕有漁船在附近捕撈,可他們撈到美航黑匣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正如卓桓所說:至少你們要拿出一個態度。

你們不該放棄任何一個希望,草草了結。

卓桓對洛文斯說的話,UAAG的成員們並不知道。甚至連卓桓都不知道,昨天洛文斯徹夜未眠,坐在辦公室抽了一煙灰缸的煙,滿眼血絲地給NTSB總部發去一封長達32頁的申請書,最後才促成了這件事。

他在申請書的最後一頁,這樣寫道——

『空難是無可避免的。

1908年9月17日,螺旋槳出現應力裂紋,美軍陸軍中尉托馬斯·塞爾弗裏奇墜機犧牲,成為歷史上第一位空難遇難者。

1956年6月30日,聯合航空718和環球航空2號於空中相撞,FAA(聯邦航空總署)因此成立。

……

空難從來無法避免,但是飛機事故致死率從1960年的12%,到2012年的0.16%,每年在空中飛翔的飛機以幾何倍數增長,事故率卻同樣以幾何倍數降低。

從1903年,萊特兄弟展翅於空,至今已經過去一百一十七年。

自人類想離開大地,擁抱藍天的那一刻起,便註定了是在與上帝,爭奪那神秘的領域。

飛行員是人,調查員也是人。

在黑匣子沒有找到的情況下,我們皆知非人為故障的可能性僅有1%不到。但Reid·Ivrin·Patrick先生說:“事故,只有1和0的可能性。”

當真的是飛行員失誤時,那便是1。

若真的不是飛行員失誤時,那便是0。

世上從沒有那1%的可能。

在此前提下,結束這起調查,僅以一份調查報告作為事件的終結,那真的是FAA成立的初衷,是NTSB想要看到的結局嗎。對此,我感到深刻的懷疑和困惑。

在真相來臨前,不要武斷地做出任何判斷,更不要信以為真,盲目自大。

死人是不會說話的,他們不會為自己辯解。

哪怕僅有那一絲的可能,我們終究不該放棄。

這便是NTSB成立的初衷,也是我們每一次調查空難所想要得到的真正結局。每一起的事故,都是在推動我們邁向那個領域的步伐;每一次的犧牲,都是偉大的,都不是毫無意義的。

我們如何能埋沒這些偉大的犧牲。

波士頓海灣的沙灘旁,298位遇難者的家屬,於12月24日舉辦了遇難者悼念會。寒風中,我見到失去父母的女兒,顫抖著手將花束放在燭光前;我也見到年邁的父母,看著照片上女兒定格的笑容,相擁而泣。

他們犧牲了,而我們終究要為他們找到真相。

在此申請調查報告書發布後,NTSB繼續打撈美航4012黑匣子,或對其進行公開懸賞。

埋葬在黑暗冰冷的洋流下的,是298個亟待看見真相,從未安息的靈魂。

Rest in peace。』

一整夜,洛文斯辦公室的燈沒有熄滅,傳來鍵盤清脆的敲擊聲。

而另一邊,UAAG的辦公室裏,頭發花白的老約瑟夫戴著眼鏡,望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光標,已經將這份調查報告撰寫到事故原因方面。

作為一位極其優秀、經驗豐富的空軍飛行員,之後又從事了17年飛機事故調查,撰寫一份事故調查報告,對老約瑟夫來說易如反掌。哪怕卓桓提出一個極其苛刻的要求:要求他將每個事故原因都寫得篇幅相同,他打字的速度都毫無變緩。

然而淩晨五點,東方既明,有明亮的微光自大海之上、緩緩映射,蒸騰而起時,老約瑟夫卻停下了他打字的手。

一份合格的飛機事故調查報告,包括四個方面。

所有空難經過的記錄。

對空難經過的分析。

調查原因報告。

安全建議。

調查一起空難,除了給逝者以真相,更是要從其中得出教訓與總結。

老約瑟夫數次將手放在鍵盤上,卻始終沒有打出一個字——

他寫到了這份調查報告的最後,只剩下安全建議。

疲憊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,一根根血絲從眼球上炸開。眼下是一層淡淡的青黑色,他累極了,然而比身體更累的,是那如同拖車一般,沈重而無法喘息的靈魂。

淩晨五點的調查總部一片寂靜。

老約瑟夫來到窗邊,打開了窗。冰冷的海風迎面而來,刀割一般,刺入心底。本就過分勞累的雙眼在與風相觸的那一刻,溢出了眼淚。2月的波士頓,依舊是那樣的寒冷,就好像十七年前的華盛頓,那是1月,又有暴風雪,當飛機沖向地面,巨大的爆炸和轟鳴一起響起後,數不清的寒風透過撕裂的駕駛艙的每一個角落,狂卷而來。

他冷得窒息。

渾身的血液好像在那一刻全部凝結了。

身體沒了一點溫度,有哭泣聲,有嘶喊聲。然後在那救護車、消防車一起慌張而奔騰的夜晚裏,他好像有聽到廢墟中有人耗盡全身力氣,臨死前輕輕地說了一句話。

『對不起。』

似乎是幻覺,又似乎清晰得如在耳邊。

直到兩天後,他在病房裏醒來,當時還只是個年輕調查員的洛文斯站在他的面前,告訴他,邁克爾·哈裏森當場死亡。

回憶如同海嘯,撲面而來,一時間老約瑟夫忽然分辨不出,有什麽是真實發生過的,有什麽是這十七年來被痛苦折磨後他所幻想出來的。

他閉上眼睛,寒風鼓吹進衣領、衣袖,凍得全身發寒。

十七年前,洛文斯在醫院裏問了他一個問題,當時他的答案是不知道。

或許現在,他終於可以給出那個答案。

拿出手機,老約瑟夫找到洛文斯的名字,給他發去一條消息。

【我想,是因為畏懼。】

下一刻,洛文斯竟然回覆了:【還在調查總部?】

老約瑟夫有些驚訝:【是,你也在?】

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,推開後,是洛文斯的笑容:“喝一杯嗎?”

兩人從茶水間的角落裏,找到不知道被誰藏起來的幾罐啤酒。

老約瑟夫:“我從來不喝這種玩意兒。”

洛文斯:“我的老朋友,這時候哪有條件去講究,找到就不錯了!”

兩人喝了會兒。

老約瑟夫:“如果不是隱約察覺到了什麽,我想我不會在接下來的十七年裏,變化這麽大。你大概不知道,三個月前我們剛到波士頓,美航的幾個飛行員見到我,還一副很害怕的樣子。嘿,你說我以前就這麽恐怖,這都過去十幾年了,他還怕?”

洛文斯:“你自己什麽樣,你自己不清楚麽,還問我。”

老約瑟夫嘟囔一聲,喝了口酒。

洛文斯拍拍他的肩:“不要往心裏去。十七年前NTSB寫調查報告的時候,有把機組溝通問題作為事故原因之一,也對美航提出了建議。但那不是主要原因。那起事故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,天氣、飛行員的駕駛技術、起落架的松動、機組溝通……甚至如果他真的求助你了,請你來降落,我的老兄弟,你確定你就能不出任何事麽?”

“我的字典裏沒有失敗這兩個字!”

“對於不屈不撓的人來說,沒有失敗這回事?”

老約瑟夫:“……”

洛文斯調侃道:“鐵血宰相俾斯麥的人生格言,還是這麽適合你,約瑟夫。”

兩人又喝了會兒酒。

冉冉升起的旭日之下,兩個不再年輕的男人靠著肩膀,一邊喝酒,一邊望著朝陽。明媚卻不刺眼的陽光照耀在這兩張沈默的臉龐上,或許是這陽光太過溫暖,老約瑟夫漸漸落了淚。他舉起啤酒瓶,對著陽光:“對不起。”

洛文斯看了他一眼,也舉起酒瓶:“敬更美好的明天。”

十七年前,尚且年輕的哈德·約瑟夫不明白,為何一個陌生的飛行員不向自己求助。他從未苛待過對方,也從未有爭執。他們根本不熟悉。

如今,早已年愈半百的他回首人生。

真相早已不得而知,誰也不知道十七年前邁克爾·哈裏森到底為何做出了那樣的決定。

然而他唯一知道的是——

照亮這世界的是陽光,是溫暖,是比太陽更加耀眼的理解與溫柔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卓安息:他誇我牛逼,試問誰不知道?

伏橙橙:……我以後再也不說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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